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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藏在绒毛里的星星》

“叮——”咖啡杯底磕在玻璃茶几上的声音惊醒了蜷缩在地毯上的毛球。往常这个时候，金毛贝贝早该摇晃着蓬松的尾巴，把鼻子拱进我手心讨要小饼干。可此刻它只是动了动耳朵，琥珀色的眼睛像蒙了雾的月亮，继续盯着飘满蒲公英的窗外。
这个眼神让我想起三个月前在宠物医院的情形。兽医的手指在贝贝柔软的肚皮上游走时，小家伙连象征性挣扎都没有。”犬类抑郁症。”白大褂后的声音很轻，”就像人类会突然失去对世界的兴趣。”消毒水气味里，我数着贝贝肋骨凸起的弧度，才惊觉它已经很久没有冲着我藏在围裙口袋里的磨牙棒雀跃了。
当第一颗雨滴撞碎在落地窗上时，我抱着纸箱冲进了宠物店。货架上色彩斑斓的玩具堆成彩虹瀑布，某个角落的漏食球突然发出清脆铃响。店员说这是新研发的益智玩具，内置的迷宫设计能让狗狗在追逐零食时重获狩猎本能。结账时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那些被贝贝冷落的飞盘、咬胶和毛绒鸭子，此刻都化作细密的刺。
暮色漫进客厅时，漏食球滚过木地板的声响像春天融化的第一道溪流。[我跪坐在贝贝身边，用指尖轻轻推着蓝色球体滑向它的前爪。”宝贝看，里面有鸡肉哦。”球体内部的铃铛随着晃动发出细碎声响，贝贝的耳朵倏地转向声源，鼻尖不自觉地抽动两下。] 当第一粒冻干鸡肉碎从机关里掉出来时，我听见了暌违两个月的呜咽——短促的，雀跃的，带着奶狗时期撒娇的颤音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们发明了专属游戏规则。我会把漏食球卡在沙发缝隙，看贝贝撅着毛茸茸的屁股左右突袭；当它用爪子扒拉球体半小时仍打不开时，就仰面躺倒露出肚皮，湿漉漉的鼻子发出”噗噗”的投降信号。这时我故意转动机关发出咔哒声，它立刻翻身跃起，金毛间沾着的蒲公英絮随动作纷飞如雪。
如今每个黄昏，贝贝都会用湿漉漉的鼻头拱着漏食球来找我装填”宝藏”。[它把球顶到我膝头时总会歪头等待，尾巴在地毯上扫出扇形光影。当我假装打不开机关，它便伸出前爪搭在我手腕上，温热的肉垫轻轻按压，仿佛在说”两脚兽真笨，要像这样转呀”。] 阳光穿过飘窗，在它金缎般的毛发上织出光斑，玩具内部精密的齿轮系统正将焦虑与孤寂碾磨成细碎的快乐。有时我看着它专注摆弄玩具的模样，会觉得那些机关转动的轨迹，恰似贝贝心里重新亮起来的星图。
某个清晨，我发现漏食球静静躺在我的棉拖鞋里——这是贝贝最隆重的礼物。它蹲坐在三步之外，尾巴扫起的气流掀动了晨光中的浮尘，期待的眼神凝成两道蜂蜜色的光柱。当我弯腰捡起玩具，它突然蹿上来舔我的鼻尖，蓬松尾巴摇出残影，把昨夜落在窗台的梧桐花都扇成了翩跹的蝶。

宠物心理医师说，当狗狗学会自主获取快乐，抑郁的阴云就会裂开光隙。此刻贝贝叼着漏食球跃上沙发的样子，让我相信每个生灵心里都藏着发光的星星，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机关，就像此刻它把球塞进我怀里的动作，让金属齿轮与心跳共振，在绒毛与掌心相触的瞬间，织就一张缀满星子的网。